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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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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浴

九凝殿沒有仙侍看守,殿門又大敞著,時有薄風穿湧其中。師晚憐捏了捏指節,深吸一口氣,試探著朝其中邁了幾步。

懷中龍鱗愈加滾燙。

這裏……這裏一定有關於她身世的線索!

長澤殿下身為天帝長子,權勢地位甚高,見聞廣泛,或許……她要探求自己真正的身世,也不妨可以求助於他。

這樣想著,師晚憐緩緩邁入了院落。

九凝殿整體為藍色調,院中隨處可見各式盛開的鮮花和散落的玉石珠礫。有淺流斜貫院落,水流漲膩,煙斜霧橫,螢火忽明忽暗,隱隱透著一股幾近荒涼的奢靡。

庭中蕭瑟昏暗,也並無其他仙侍。師晚憐小心翼翼地推開大殿的玉門,朝殿內望過去,依舊是空無一人。

真是奇怪……

愈往裏進,懷中的龍鱗便愈加熾熱。師晚憐不甘心,鼓起勇氣繼續往裏尋找著長澤殿下的身影。

天界帝子的宮殿向來占地較闊,廊腰縵回,亭閣參差,師晚憐走著走著,倒頗有些迷路了。

她踟躕著要不要繼續往深處尋找,忽而有一片淡淡的淺藍色的薄光忽明忽暗,映入她明澈的雙眸中。

她側眸循著光源而去,亮光的地方是在右側的偏殿內。由於偏殿極為昏暗,這一點薄光也被放大,顯得有些刺眼,讓師晚憐看不清發光的究竟是何物什。

這淺藍色的光……倒是與懷中的龍鱗略有些相似。

黑暗放大了原本淺淡的光,也壯大了師晚憐的膽量。

她屏息凝神,一步步朝那藍光邁過去,那件物什的模樣也逐漸清晰起來。

通體瑩潤,光澤流動,好似汩汩流動之水,又像初冬時的清雪,瞧著是淺薄的一層,卻又堅硬而有厚度。

竟與她懷中父親留下的龍鱗,分明一般無二……

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!

她一時驚愕,忍不住傾身上前,欲拿起那片龍鱗,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略微慍怒的聲音:

“何人,竟敢私闖九凝殿?!”

師晚憐指尖一顫,終是沒能觸及那片龍鱗。

她回過神來,慌忙回頭看過去,只見來人身著深藍,暗色腰封,金色高冠,與整個九凝殿的氣質融於一體。

他的臉龐線條分明,鼻梁挺拔,長眉入鬢,生了一雙極寒的桃花眼,此刻正冷沈沈地盯著她。

除了長澤殿下外,還能是誰?

師晚憐慌忙走出來,傾身行禮:“大殿下,是小仙失禮……我正有事要拜訪您,卻見殿內空曠,無意間尋至此處,請殿下見諒。”

她自知是自己犯錯在先,又摸不清這位長澤殿下的脾氣,一時心裏沒底,說話都因怯然而輕顫顫的。

長澤目光略過面前的師晚憐,看向那片龍鱗,許是確認龍鱗安好,面前人認錯的態度又佳,他便暫且沒有追究此事。

沈吟須臾,冷聲問道:“你來找本座又是所為何事?”

師晚憐自知要把握機會,便深吸一口氣,坦然說道:

“我是枕月臺的一介舞姬,不瞞殿下說,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,素來不知自己的身世,唯一的線索便是一片冰藍色的龍鱗,那是父親為我留下的……”

說著,她將懷中的龍鱗拿出來,龍鱗淺藍色的光流淌入長澤的目光中,他的表情處變不驚,內心卻掀起驚濤駭浪,眸中閃過一瞬間的訝然之色。

師晚憐並未覺察他的神色,又指了指方才放置龍鱗的殿內,道:

“我經過此地,懷中龍鱗倏然一燙,便想來此地尋找殿下探求一些線索。而方才我在殿內見到了一片一模一樣的龍鱗,所以殿下……您知道這片龍鱗的來歷嗎?”

長澤並未立即回答她。

他看著師晚憐懷中的龍鱗,又自上而下將她打量了一番,眸光沈沈,晦暗不明,似是在掂量著什麽。

良久後,輕笑著道:“本座不知。”

“可是……可您殿內這片龍鱗……”

“這是千百年前四海進貢的物什,本座只是將其當作稀奇物什來收藏,為何要知曉它的來歷?”長澤冷冷地打斷了她。

師晚憐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,神情略顯落寞。

二人沈寂了許久,長澤盯著她,又淡然開口:

“不過,你要是想探求一些線索,本座倒是可以助你。”

“三日後的子時,本座在靈光臺等你。”

*

經此一番,終於找到了一絲關於自己身世的線索,師晚憐內心頗為愉悅,步伐也輕快了許多。

不過……她本與帝清約好了,這日清晨前去上清殿拜師,向他了解一些療愈之術,倒是因此耽擱了時辰。

也不知帝清殿下這時還在不在上清殿……

師晚憐又加快了步伐,趕忙來到上清殿外。向殿外仙侍說明緣由後,她便邁步入內。

上清殿與九凝殿的風格大相徑庭。上清殿主體是素雅的白,如同冬日淡雪,清淩淩的。這裏神香繚繞,仙霧縹緲,有星星點點的幻光在上空聚攏覆散。

院落很大,有一泓小溪絲帶般落在庭內,流泉如練,飛虹臥波,置身其中,心境便開闊了幾分。

與九凝殿唯一相似的地方,便是這裏也頗為寂靜。帝清素來性冷喜靜,整個上清殿只有殿外守門的兩位仙侍,倒是有些空曠冷清了。

好好一個人,為什麽整日看起來這麽孤寂呢?

師晚憐輕嘆一聲,緩緩推開主殿的門。

只是今日倒是奇了怪了,方才長澤不在主殿內,這時帝清的主殿也空無一人。

難不成是等她太久了,帝清殿下等不及,外出辦事了嗎?可是這樣的話,方才殿外的仙侍也該告訴她啊……

這樣想著,師晚憐還是決定在上清殿找一下他。

主殿瞧著十分寬闊,她朝裏走去,發現上座之後有層層疊疊淺色的幔帳,飾以玲瓏珠串,隨著她掀起幔帳的動作叮啷作響。

這是一處較為封閉和私密的空間,兩側皆是沈沈的暗色調木架,上面堆滿了各種書冊典籍,看來,應當是帝清平時處理事務的地方。

木架前方便是主殿的又一處小門,木門連接著較為狹窄的走廊,通往另一處房間,只是那處房間的木門是闔著的。

師晚憐順著走廊過去,伸手試探著敲了敲木門,問道:“殿下,你在嗎?”

門內並無人回應。

“咚咚”的敲門聲漸歇。師晚憐緩緩推開木門,入目是相較主殿極為素凈的裝潢,只陳列著兩處淺色的木架,一片幔帳,除此之外再無其它。

“帝清殿下,你在嗎……”一邊說著,她一邊伸出素手掀起幔帳,如同先前在主殿時那樣。

可看清面前之景,她喉嚨中的字句盡數被吞了回去。

重重幔帳迎著微風飄起,在素色幔帳的掩映下,是一處較為寬廣的溫水池。水汽氤氳,漸漸勾勒出男子精瘦的身形。

帝清背對著她,沈入溫水池中,只露出一截清雪般的後背。

墨發散開,一半垂於腦後,掩蓋在後背之上,如同一片墨色的冰絲綢覆於清潤的白玉之間。另一半盡數沒入水池,在水中柔軟地散開,隨著水波搖曳沈浮。

軟薄清透的水霧氤氳開來,使他的身影若隱若現,甚至可以說是透著幾分朦朧的美感。

師晚憐心尖猛地一顫,驚慌地後退了兩步,喉間溢出一聲不低的驚呼。腳步在木制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。

“誰?!”帝清警覺道。

他拿起一旁的玉色長袍,長袍掠空而落,輕攏在他還粘帶著細碎水珠的身上。

他的身影、動作盡數映照在軟榻旁的屏風上,身姿頎長有力,一舉一動颯落而飄逸。

師晚憐的臉紅得仿佛要滴血,眼尾和耳尖都浮上一層醒目的緋色。

她提著衣擺沖出屋門,在走廊上輕輕磕絆了一下,她也顧不得整理衣擺,順著原來的路落荒而逃。

離開得太過匆忙,她也就沒有留意到,在方才磕絆的那一下,她發間的玲瓏銜玉發釵就這般順著墨發、衣擺滑落在地上,發出清泠泠的聲響。

帝清披著一件外衣走出殿門,鳳眸清沈,許是方才沐浴的緣故,他的眼尾洇開一層清淺的薄紅。

他順著女子走過的走廊,在發釵掉落的地方緩緩駐足。

他目光垂落,俯身拾起這支發釵,放在手心裏細細摩挲著,眸光深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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